何为资本主义?—— 新年读书手记之三
赵
伟
(四)形形色色的“资本主义”
资本主义一词的提出较早,但其流行要晚些。布罗代尔认为,资本主义一词的流行是与社会主义思潮的兴起联系在一起的,是政治争论的结果。时间上不早于20世纪初叶,也就是在马克思《资本论》出版几十年后。"资本主义一词是作为社会主义的天然反义词,在政治争论中突然冒了出来"。他还认为,威纳尔•桑巴特的《现代资本主义》(1902)一书的热销,使"该词在科学界走红了"。
部分由于这个词的滥用,部分由于其界定的莫衷一是,乃至有学者一度提议把这个词踢出社会科学术语之列。布罗代尔引用了英国历史学家赫伯特•希顿和和法国历史学家吕西安•费尔南的说法。前者声称:“在所有以主义结尾的词中,资本主义一词最容易招惹是非。它的含义和定义如此混杂,因而一切懂得自重的应该把它同帝国主义一起从词汇种摈弃。"后者认则以该词用的太滥为由,主张取消之。
然而“资本主义”是个现实存在,这个词是不可能被逐出的,因为除了这个词,近代以来源自欧洲并扩散全球的几乎一切经济与社会进步,都无法以一个词予以概括。多半由于这样的缘由,二十世纪以来,资本主义说法迅速扩散,为社会科学几乎所有的领域所采用。当今世界,但凡谈论经济政治话题,都难以回避资本主义这个词。
值得注意的是,当代社会科学研究者对资本主义的界定采取了一种一般与具体想结合的处理办法。仍以《维基百科》为例,先在一般意义上给了资本主义一个界定,给出了其核心特征,再在具体形态下分了类型,对每个类别做了进一步的界定。
《维基百科》列出的资本主义类型,就不下八种:一曰“发达资本主义”(advanced
capitalism)。二曰“金融资本主义”(Finance
capitalism)。三曰“重商主义”(Mercantilism)。四曰“自由市场经济"(Free-market
economy)。五曰“社会市场经济”(Social-market
economy)。六曰“国家资本主义”(State
capitalism)。七曰“合作资本主义”(Corporate
capitalism)。八曰“混合经济”(Mixed
economy)。这些显然都属于西方发达国家实践过的或者说正在实践的资本主义。
除此而外,还有一些意识流或个别国家实践活动资本主义,可以视为“另类的资本主义”。《维基百科》列了五种,分别为
1)无政府资本主义(Anarcho-capitalism)、2)社区资本主义(Community
capitalism)、3)新古典资本主义(Neo-capitalism)、4)国家垄断资本主义(State
monopoly capitalism),以及5)福利资本主义(Welfare
capitalism)。如此等等。
不难看出,随着时间的推移,资本主义一词的内涵越来越丰富,界定越来越宽泛。这反映了人类社会乃至生物界的一个普遍现象,这便是异质性(heterogeneity)现象,同一类生物表面上看起来相同,实则各异!
(五)资社之争可以休矣
说到资本主义,就不能不提及它的一度的死对头“社会主义”了。
何为社会主义?这个术语的解释与定义也很杂滥。一般认为,这个词是空想社会主义鼻祖圣•西蒙的创意,他的社会主义被称作乌托邦社会主义,是马克思社会主义思想的一个重要来源。
那么究竟什么是社会主义?《维基百科》参考了多个文献,提出出如下定义:
“社会主义是以社会所有制和对生产资料实行民主控制为特征的一系列经济和社会制度,以及与之相联系的政治理论和运动。社会所有制可以是公有制、集体所有制或合作所有制,也可以是公民的平等所有制。”
并认为“社会所有制”是形形色色的社会主义所共有的共同特征。
现实世界,与资本主义一样,社会主义也有许多种类,这些种类都是历史实践的产物,因此无法用一个单一的定义来概括。
实践中的社会主义,大的分野当不少于三种类型:第一种是欧洲社会党或社会民主党主张的社会主义。基本主张是在坚持私有产权神圣不可侵犯的前提下,通过议会民主获得执政地位,实现全覆盖的福利社会。德国社会民主党是最早的带头者,北欧社会民主党的实践最有成效,举世瞩目。第二种是前苏联东欧和中国计划经济时期实践过的社会主义,以铁板一块的公有制(实则是国家所有)为基础,以中央计划取代市场配置资源,强调按劳分配。前苏联搞了七十年,中国搞了三十年,均以失败告终。第三种就是目前中国、越南实践的社会主义,多种所有制并存并积极保护私有产权,废弃计划经济而恢复市场在资源配置中的决定作用。中国的实践自称为“有中国特色社会主义”。
就所有制形式和资源配置形式来看,最近实践的社会主义和资本主义之间的界限越来越模糊,难分伯仲。其中两个界限越来越模糊:一个是产权。无论是资本主义国家还是社会主义国家,财产占有方式既有私有,也有国有和集体(俱乐部)方式,差别只是比例的不同。另一个是收入分配制度,两类国家的劳动和资本都在参与收入分配。我们知道,在前苏联和中国社会主义实践的最初三十年,片面强调所谓按劳分配,禁止资产参与分配。至少在主流意识形态上这样认为。我国改革开放以来一再肯定的财产性收入,实质上就是资本的收入。
就上述现实的发展来看,要严格区分资本主义与社会主义越来越不可能,至少在经济制度方面。这不由得让人想起邓小平先生的睿智,改革开放之初,他就提出不要去争论资论社。在我看来,这多半传承了马克思的睿智。马克思讲了那么多的资本主义,唯独不对这个词给个定义,这样不致于面对其实践类型的五花八门而尴尬!
伟大思想家的伟大恰恰体现在这方面,不会轻易对一种发展中的事物下定义的。
(2018年1月1日构思,1月6日写于杭州)
(部分载《金融博览》2018年第二期)